选择——或者是命中注定。
这是人类自始至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。人类所谓命运究竟是由上天创造，还是由一个个选择堆砌而成，这无从考究。
但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，还不如去抓住那唯一一根救命稻草。
这是医生的理论。
***
“信念……”林桑自言自语着，“也就是说，只有找到活下去的信念，才能激活‘核心’。”
林君则带着专注的神情面对着那张信笺，黑色的发丝落在眼前却熟视无睹，似乎从侧面证实了她的心不在焉。
“你真的确认自己有核心吗？”
她头也不抬地问少年。
林桑愣了半晌，揉了揉自己的短发。
“也许，这谁也说不清。”林桑无奈地摇头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如果我拥有核心，那么我就是你哥哥——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？”
林君愕然。
的确，林桑失去了记忆，而失去了记忆的皮囊，终究算不算是她朝思暮想的“哥哥”呢？就好比寻亲多年终于找到的子女，除了血脉想通还有什么联系呢？
但这冥冥之中，也算是林君的牵挂。即便林桑不理解，她仍然能感到自己和“哥哥”之间的羁绊。
“也不是说讨厌你什么的……”林桑见面前的黑发少女有些沉默，慌忙解释着，“我只是说，可能会让你失望了。”
“嗯，没事的，如果能够再一次见到哥哥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。”林君笑着拍了拍林桑，“我不会渴求你想起来什么，但是我也很乐意和曾经的哥哥一起再一次度过暑假的。”
温和的少年露出了难为情的笑颜，他折好那张信纸，同医生的照片一起放入了口袋。
“医生应该在几个月后才会搬进来。”林桑最后一次环顾四周，“以后再来看吧。”
“嗯，回家吧。”
林君牵起了林桑的手，自然而然。
***
二人并没有在天林大厦待多久，除了半张照片和信笺，他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。下午一直出奇地闷热，但繁华的商业街上仍然人头攒动，川流不息。
此刻二人已经站在楼道里，林桑听着屋子里叮叮咣咣的烹饪的声音，额头汗津津的。
“没事，我爸妈都挺好说话的。”林君很快理解了林桑慌张的来源，“你也别担心穿帮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，毕竟是虚假的记忆世界，搞砸了应该也无所谓吧。”
林桑讪讪地点了点头，脸上夸张的假笑让人看起来哭笑不得。
“妈，我们回来了。”林君敲敲门，扯着嗓子喊着。
“来了来了，别着急。”
门开了，一股饭香夹杂着些许的油烟味窜入了林桑的鼻腔。冷汗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干，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饥饿感——那似乎是被淡淡的饭香所勾引出的饥饿，然而确实是林桑从未体验过的新奇。
开门的妇女体态已有些松弛，但那并不妨碍林桑看出她曾经的美丽。她年轻时或许也有过林君一般都青春美貌，但如今她却把青春的活力一股脑地注入生活里的柴米油盐。
“你们又去哪玩了？今天不是安全教育早放学吗？”
“我有东西落在学校了，哥陪我去取的。”林君扯了个自然而然的谎。
“哦。”妇女——林君的母亲——似乎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临时编造的故事，“我今天单位不忙，就早退了，回来给你俩好好做顿饭，一个学期了，也怪累的。”
“那多谢母上啦。”林君玩笑般地吐了吐舌，“我和哥先回屋整理作业啦。”
“好好收拾收拾你俩的窝，别生虫了。”母亲挥动着炒饭的铲子，上面粘着的一粒花椒让林桑颇是担心会不会坠落下来。
不过，在花椒还未落下之际，母亲便想起什么般又说了一句让林桑冷汗坠落的话。
“我今天做了小桑最爱吃的东西哦，猜猜看是什么？”
沉默的尴尬有如致命的毒气，在本温馨美好的饭香里弥漫开来。林桑握了握拳，斜睨着林君，似在求助一般。
“妈，你还让哥猜。他吃排骨汤都吃腻了，下次得准备点惊喜呀。”林君笑嘻嘻地扯开了话题，之后又使劲冲林桑使了个眼色。
“没有没有，妈做的排骨汤我一直特别喜欢吃。”林桑笑着挠了挠头，“今天做的排骨汤，闻起来一如既往地香呢。”
母亲似乎十分得意，也并未察觉其中的蹊跷之处。她转身又进厨房忙活起来。二人终是松了口气，不管过程如何，没有穿帮就是他们最大的胜利了。
* * *
这是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，并不算小，但是四个人住起来也不能算大。林桑和林君各有一个卧室，父母睡一间，但也代表着林桑注定有单独在这个家呆着的时间，等到那时再出现这种场面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。虽然下午二人苏醒于客厅的大沙发上，但是当时却没能让林桑好好地参观。现在林君不容拒绝般地把林桑拉入了自己的卧室，着实让林桑的精神紧绷了一下。
这还是林桑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——当然，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，自己的过往究竟经历过什么终究不可考。而林君的房间也相当简约，抑或算是普通。白色的墙壁和实木的桌椅床板都是家具市场随处可见的装潢风格，上面甚至都没有什么林桑幻想里女生应该有的小物，要说散落在书桌和床铺上的东西，也只有像是雪崩一样的卷子书本。
“前几天复习搞成这样的，别在意啊。”林君随手收了收那些卷子，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女生那样担心被别人看到邋遢的一面。似乎是感觉到了林桑有些异样的目光，林君停下了手头的动作：“别在意，我真把你当我哥看的——本来你也可能是嘛。即便他失去了记忆，但至少我还记得他。哦，顺带一提，你的房间也好不到哪去，你生前——”
“我失去记忆前，或者按你习惯的说也无所谓。”林桑纠正了林君令人胆颤的说法。
“抱歉，你失去记忆前也喜欢把书摊在床上找资料的。”她耸了耸肩，“话说你不是只失去了十个月的记忆吗——按照你的说法。”
林桑有些落寞而无奈地摇头：“不只是这样。我之后才发现，我几乎忘了我过往生活的全部。比如说，我的父母，我的家人，我的家庭住址——这些全部都忘记了，但是与生活不相干的，比如说学校啊、知识点啊倒是一点都没忘。我能记起来的生活，只有大概十个月前，也就是现在的某些片段，而且基本上都是些无意义的片段。”
林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比如呢？”
“比如我站在校门口，看着面前的车来车往和某些跑来跑去的荣夏学生。”林桑用手指扶额，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，“让我再想想……和同桌，学长，小个子的女孩子……一起，干什么来着？好像一起在等着过马路，对面好像还有什么人在等我。”
“你就当是我在等你好了。”
林君玩笑似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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